北疆纪事之一：洗澡

        【题记：今年，我们参军入伍40周年。前些日子，战友洪志雄已经记述了从出发到新兵连的那段历史。我回忆几个片断，如有出入，请指正。】

       说来可怜。我平生第一次在大池中泡澡、第一次在水笼头下冲热水澡，是在海拉尔空军军营的澡堂子中，那年我17周年。
        空军海拉尔场站澡堂子在3号。1号、2号是空勤和地勤营区，那边也有澡堂子、空勤灶等生活设施，主要为空地勤服务。
          3号是场站中心区，站部机关、卫生队、大礼堂、服务社，以及家属区，都集中在此。锅炉房、澡堂子、服务社在一排平房中，锅炉房大烟囱就象火车头，平房如车厢。这排平房，这也是营区与家属区的分界线。这是新兵连结束后分到老兵连队后才体会到的，因为我们新兵连就在家属区，当时脑袋里没有家属区营区的区分，懵里懵懂的。6个新兵班分别安排在家属区三排闲置房中，烧火墙火炕、睡大通铺，我分在6班，有王文明、王光华、陈绍武、汪晓红、程永富、林华、李华侨、戴麟、曹德华等10名安徽籍新兵，班长是78年吉林老兵张吉文，通信队报务员。第5天，张班长宣布任命我为新兵6班副班长，这是我到部队后第一个职务。
        我们后勤连队官兵洗澡都在3号澡堂子。每周日开放一次，因只有一个澡堂子，也没男部女部的性别区隔，就规定：上午是男生洗澡时段；下午是：女性洗澡时段。
          第一次洗澡是到部队后的第一个星期天，也是在部队第一个休息日，不训练，那时还没什么双休日概念，一周一休。大概是为了避免新老兵混洗，会拥挤，或丢失衣物，场站通知老兵连队和职工推迟洗澡，让我们60多个新兵先洗。
         我们是以班为单位排队去的，大约每班间隔十分八分钟吧，因为是6班，排最后去。我们端着装了香皂毛巾拖鞋的脸盆、背着装了换洗内衣的军挎出发时，一班二班的新战友已洗好回到宿舍，有人到篮球场打球去了。
      室外气温有摄氏零下20多度，滴水成冰。 当掀开澡堂厚重的毡门帘，一股热气扑面而来，只见一圈敞开式衣柜立在墙边、几张长条凳摆在柜前，有人光着身子站长条凳上擦身子，有人在穿衣服，还有老兵班长坐在一旁抽烟。我找一处空柜，开始一层层脱衣服，棉袄棉裤，绒衣绒裤，衬衣衬裤，大皮棉帽、皮手套、大头鞋，满满塞了一柜子。我是第一次在人前赤条条，不免有些害羞，记得还有人不脱裤衩进去洗澡的。
         进入澡堂里，热气腾腾水雾蒙蒙，左边是一长条洗脸台，有一排水笼头；中间一个大池子，已经有许多新战友在泡澡；对面墙上装有四五只水笼头，记得有一两只莲蓬头没了，就直接用流水冲洗。我先下池子泡澡，室外冰封大地，室内温暖如夏，热水一泡，皮肤舒张开，红红的，头上冒着热气。泡了一会儿，王文明说：我给你搓澡呗。我说：我先给你搓。于是，我们从大池子起来，王文明手撑在墙上，身子弓着，我学着其他正在搓澡的人，从脖子开始，到背，到腿，一溜搓下来，黑条滚滚，把皮肤搓的红红白白。然后，我弓着身子，王文明给我搓，他手劲大，把我肋巴骨搓的疼疼的，赶紧作罢。紧接着，洗头，冲身子，擦干，就出来穿衣服。发现班长张吉文坐在换衣间，帮我们看衣服。这时，老兵和职工开始来洗了，班长怕有人拿错衣服，丢了被装，是很麻烦的。那时，部队载绒皮帽在东北地方上十分吃香，一顶帽子四五十元，相当于青工两个月工资。
        来时排队，回就各自散步回营房了。我们出了澡堂门，就进入隔壁的服务社，里面有烟酒糖茶小食品，以及盐酱醋之类，很小，二三十平方米吧。我们从家乡带的食品还沒吃完，于是买了几包烟，就回了。人生抽烟，始于新兵连。
          从服务社到新兵连要走一段200米左右的石子路，冬天冰雪覆盖着，白白的，大头鞋踩在上面，咔嚓咔嚓的，每天出操、训练，也是从这条路走过。路两边是红砖瓦平房，随军家属住在里面，煤炭燃烧的烟气，笼罩着家属区，空气里有淡淡的煤气味，路的尽头就是新兵连。这条路是我人生起飞的跑道。
         分到老兵连队后，离3号就远了，洗澡也不方便了。我分到通信队塔台，离3号有3公里左右，场务连警卫连则更远。周日洗澡，塔台台长黄学良就安排溜车。也就是把塔台车发动一下、开出去溜一溜，加点油，维护保养一下，不准出营区，这是台长权利。我们就坐塔台车、顺便去3号。警卫连没车，只能徒步去3号，他们有七八里路。
          2014年回海拉尔，锅炉房那排房子还在，时间匆忙，也没打听澡堂子在不在？ 如还在，此生能否再回大池子一泡，以解除四十年漫漫人生之困乏，重享青少年时氤氲中的快乐和幸福呢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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